一名艾滋病病毒携带者的教师梦

高放

　在得知自己为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之后，小军的“教师梦”被当地有关招生部门击碎了。

但让他痛苦的，并不仅是因染病而不能从事自己热爱的教师职业，更是因为，有关部门居然将其感染艾滋病的信息予以公开。

“觉得又失望又意外。”小军说。

10月20日，这起全国首例艾滋病病毒携带者隐私泄露案进入了诉讼程序

法治周末见习记者 高欣 法治周末记者 王婧

“我现在已经没有工作了。(出了这个事之后)这几天，我就在家里面，和父母一起，做做家务什么的。”在接受《法治周末》记者采访一开始，小军就坦陈近况。

距离起诉泄露他感染艾滋病信息的教育局刚刚过去一周，小军比事发时平静了许多。

“就是想当老师。”是小军在采访中重复最多的一句话。



晴天霹雳


　　今年，小军报考的是四川省攀枝花市盐边县的小学音乐教师岗位。

在笔试、面试等程序都顺利通过之后，8月25日，最后一关的体检在攀枝花市第五人民医院进行。

小军和其他参加考试通过了的考生一样，怀着马上将成为正式人民教师的愉快心情到医院体检。

怎料，不久盐边县教育局便打来电话通知小军，称其体检结果有问题，需要复检。

盐边县教育局告诉他，复检是对他进行HIV(艾滋病病毒)检测，之前在第五人民医院的体检结果呈阳性，并口头通知他不予录用。

几天后，小军在当地疾病控制中心复检。9月9日，复检结果仍然是HIV阳性。

至今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
“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儿感染上的。”比起先前接受媒体采访时的“不停地叹气”，在接受《法治周末》记者采访时，他的语气倒是平静了许多。“只有2002年献过一次血，其他的就想不出来了。”他说。

“当时，我去哪所学校任教都已经安排好了。”小军无奈地告诉《法治周末》记者，“那所学校的校长给我打电话说：‘你现在出了情况，最好是去找一下教育局和人事局。’”

然而，真正让小军感觉惊讶和失望的，是在随后与相关部门的交涉中，他发现，自己染病的消息竟“不翼而飞”了。

9月9日，在复检结果维持原判的情况下，心情复杂的小军和他的一个亲戚一起去到人事局询问情况。

怎料到，人事局找来了很多单位前来一起讨论。“当地纪委、信访局、公安局，甚至民族宗教局等单位都来人了，他们一起在县人事局局长办公室讨论。有人当面说我是艾滋病人，不能聘用，不合格就是不合格。”小军愤愤地说。

这之后，小军染上了艾滋病的消息在该县各单位广为流传，还流传到了他的家乡———凉山县。

“我告诉人事局，法律规定不应该是这样的，我的个人隐私不应当公开。然后人事局就让我‘备齐书面材料’。”小军回忆道。

听话的小军随即准备好了一份完备的书面材料，拿去为自己“讨公道”。谁知尔后却是“人事局推教育局，教育局推人事局”。

据小军透露，和他一批的还有一名考生和他是一样的情况，“也是这个病”。但那个人听到这个消息后就再也不见了。

“我不能走，我非常想得到这份教师的工作，还是希望可以成为一名教师。”小军的这个信念，让他决定坚持下去。



诉诸法律


　　对小军这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来说，整个事件来得有些过于突然，“很意外、很失望”。

“我都是按程序走的，他们(相关部门)现在的态度也是违反了招生简章。”小军说，“我只是一名艾滋病病毒携带者，不是艾滋病患者。只要没有发病，可以像常人一样工作和生活。”

考虑再三，小军决定用法律为自己讨个说法。

由于“律师费用高”，已经没有了经济来源的小军在网上谨慎地挑选寻找。

最终，他找到了北京一家反歧视公益机构，希望他们能够提供帮助。随后，机构中的许律师成为了他的代理律师。“我的案子已经全权委托他来代理了。”小军似乎很放心。

此时，发生在安徽的全国首例艾滋病就业歧视案正在准备立案。

针对两起艾滋病就业歧视案的发生，帮助小军完成公益诉讼的该反歧视公益机构负责人表示：“同样是教师招考，同样是艾滋病病毒携带者，同样被拒录。两个案件都进入诉讼程序，将在法律上推动反艾滋病就业歧视事业的进程。”

10月20日，小军和其代理律师向盐边县人民法院提起了诉讼。

在起诉书中，小军向法院提出了“判令被告盐边县教育局不予录用原告的行为违法，责令被告重新录用原告，同时对泄露原告隐私的行为，要求被告消除影响，赔礼道歉”等要求。

“现在我们所面对的问题就是国家法律和规范性文件的冲突。”小军的代理律师许律师说，国家法律指的是传染病防治法、就业促进法和国务院颁发的艾滋病防治法；而规范性文件，就是当地教育局和人事局所引用的《公务员录用体检通用标准》。

“在这种情况下，法院应该根据法律来评判，而不是规范性文件，不能因此而侵犯个人的隐私权和平等就业权。小军的官司在法律上是没有问题的。”许律师很有把握地说。

盐边县教育局却有着另外的态度。

“拒绝录用小军，是因为他体检不合格。体检不合格的证明是医院作出的，这是不予录用的法定条件。”盐边县教育局一名负责人表示，教育局曾和小军多次交流，希望能够通过正当途径正视、解决问题。如果法院立案，教育局会依法应诉。

对于小军称在解决问题的过程中，染病的信息被泄露，这名负责人认为，这完全是无稽之谈。

“招考不光是教育局的事，还涉及人事局。对于这件事情的解决，我们还听取了卫生局等部门的意见，这都是合法的程序。我们一直强调的是体检不合格，并未散布小军感染艾滋病的消息，更不可能流传到县里各单位和小军的家乡。”这位负责人强调说。



十年一梦


　　10多年来，“当一名教师”一直是小军的梦想。

小军是凉山盐源县人。1999年初中毕业后，他进入了西昌师范学校就读音乐教育专业。“家里在农村，而我在师范学校学习的这个专业学费也比较高，毕业的时候还欠了一部分学费。”小军告诉《法治周末》记者。

2002年毕业后，小军回到家乡的一个镇里小学当上了代课教师。

“当时是我们自己去找的学校，也没有签合同。”小军回忆说，即使如此，他还是认认真真地给学生们上课，“不仅仅教音乐，语文、数学什么都教，看学校需要了。”

作为一名代课教师，小军的月工资少得有些可怜。“每个月就一两百元，工资太低。”他苦笑着说。

四年后，实在觉得收入太低的小军终于决定暂别自己热爱的教师职业，南下打工。“去了很多地方，广州、深圳、成都……”

而在外出打工的几年时间里，“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”也一直是小军所记挂的。

“只要有相关考试，我就会回家来考。”小军说。

2006年，他以1分之差于当地的教师公招考试中落榜；2009年，在“村官”选拨考试中，他进入面试并且拿到了第二名，“但最后还是落榜”。

2009年，小军回乡继续当代课教师。2010年8月，他参加了当地教师资格考试。

过去几年，小军先后参加了3次教师公招考试，前两次笔试没过，今年8月是第三次考，笔试、面试、政审都过了，连“准教师”的培训也参加了，怎料身体检查这一关却出了问题。

小军告诉《法治周末》记者，自己非常希望能够通过法律程序讨回自己的权益，重新走上讲台教学生们唱歌。

“我想当个老师，我想要这个岗位。”小军说。

虽然打官司需要钱，也需要花费很大精力，但小军表示并不介意：“没钱我可以找亲戚朋友借，但是我想要这份工作。”

从中专毕业，到外出打工，再到如今回乡考试所遭遇的一切，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很是无奈，但他选择了去面对。


采访结束时，小军告诉《法治周末》记者，他希望可以胜诉。“如果胜诉，我会服从领导的分配，留在这里，只要做老师就好。”他坚定地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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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医学上讲，艾滋病病毒感染者，是指艾滋病病毒抗体阳性，这和平时所说的艾滋病病人是有区别的，无症状或者不能诊断为艾滋病病人者都仅仅是艾滋病病毒感染者。

艾滋病传播的三大主要途径是经血液传播、经未采取保护措施的性行为传播以及经母婴传播。在日常工作、劳动和社会交往中的接触不会传染或者感染艾滋病病毒。